之前我在一家体制内单位,经常很忙,陪孩子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是妈妈操持。因为工作性质,我经常要陪客户,喝断篇儿是常有的。直到有一天,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醒来后,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刺眼,整个人很虚浮,我突然就决定,日子可能不应该这样下去。
生命就那么些天,手表上的针带着时间飞快在走,可是我到底有没有踏踏实实在过着这每一天,有没有真实触摸过每一个日子。
就这样,我递了辞职申请,在家呆了些日子。停顿下来,整理下思路,重新审视自己,重新去感受自己的家庭、和每一个家人的关系。
儿子东东已经上小学了,而我还没怎么来得及参与。
东东喜欢动手,最爱乐高和机器人,还喜欢军事,喜欢运动。这一点应该是遗传了我,我从小练武术,因为武术特长上了人大。我始终相信,运动最能磨砺人,比如坚忍、耐力、豁达。东东这点做得很好,他痴迷乐高,上千片的模型,完全自己分类、组装,两三天就能搞定,我经常看着都头大。开始机器人课程后,他也很钻研,每天各种手工,链条传动,直角传动,齿轮传动,连杆传动,当爸的科学素养都跟着提高了。
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有些担忧:在大城市生活久了,孩子对这个世界的模样缺少了真实的认知。平时,妈妈带的多,照顾得很细心,甚至是无微不至。像喝水这种小事,他妈妈也总是会盯着,提醒他,喝点水吧。出去吃饭,刚落座,他妈就会拿出水杯,喝点水吧。这一点我们夫妻分歧很大,我觉得吃喝是自然需求,根本没必要盯着,妈妈总会一个白眼翻给我,说孩子自己不知道,如果喝水少了就会上火。
这些原因,都坚定了我一个念头,带孩子出去走走。
现在的孩子,出去玩的时间很多,但都是旅游,没有行。很多山山水水,我们知道,可能也去过,却不见得真正走进过。
交通发达,一切都高速、高效,可因此,我们却也错过了很多,错过了身边本可带来启发的人、事、物。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今天,行万里路的关键不是“万里”,而是“行”和“路”。身边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航行里程的大咖比比皆是,可那是飞,不是行,而且从来都是直奔主题,无心逗留。如果想慢下来观察,徒步或骑自行车就是比较好的选择了,对于孩子来说,行走是更好的节奏。
小孩子不是不会欣赏风景,而是他们没有进入这个风景,没有比较,没有概念。到一个风景区,陪着他边走边聊边指给他看,他累了你们坐下,看看周边的小生物,他才会真正认识这个地方,成为故事中的一个人。
当然,在北京,类似的夏令营也不少,孩子和很多小朋友一起出去,也很长见识。不过大多情况下,老师照顾的特别好,时间也短,一个周或十天。这次,我带儿子出去,不仅是行走,也希望是一场拉练,一次真实的生活体验。
说动就动,做了简单的准备,大致规划了行程,我们就上路了。关于路线,计划不如变化快,我只能是有个大致安排,很难具体精确。最终,我们用22天20.5小时,自驾路程12015.9公里,人均徒步路程284公里,穿越11省次,到达23个市……
大体来说,我们的路线是:
北京—山西五台山—陕西延安—宁夏银川—吴忠市—中卫市—甘肃武威—金昌—内蒙古阿拉善右旗—甘肃张掖—酒泉—敦煌—内蒙古锡林浩特市区—乌拉盖—吉林长春市—吉林市—长白山二道白河—吉林市—辽宁葫芦岛—河北秦皇岛—山东东营—青岛—日照—泰安—北京
启程第一站,我和东东便遭遇了一个下马威。下午2点钟,我们向五台山东台顶出发,虽然路上有村民建议不要再往里面走,但我们依然坚持往上爬。太阳光慢慢消失,阵阵寒意袭来。我们踩着各种牛羊的印子向前,拿绳子相互捆绑着以免走丢。走到晚上11点多,在山涧里扎营。
山上的情况超乎我们的想象和预计。电视里看到的那种比较理想的扎营点且斜下面有遮挡的地方是很难找的。山上夜黑风寒,我把睡袋给了孩子,自己穿上了秋冬装,但即便是夏天,我依旧被冻抽筋醒来三次,当时觉得自己都可能被冻死。熬到第二天,我们又爬了3个多小时,终于在中午12点左右到达山顶。“终于得救了!”这是当时的真实感受。
从高山上下来,我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延安。一路上,我跟东东说,出来不是旅游不是享受,而是吃苦。我们按导航走高速到山西与陕西交界处,有一段在修路,没办法按导航的规划走,出了收费站我们就被指到另一条国道上,结果路特别难走,速度开不起来,导航也较劲,一直让拐会原来那条高速上。山路七折八折,坑坑洼洼,快到延安已是夜里2点多。我们夜宿车里。早上被尿憋醒,起来到处找洗手间。本来想去景区里上洗手间,结果说100块钱1个人。幸好这时导航管用了。搜“周边的洗手间”,几百米之内搜到了一个公共洗手间。
对东东而言,记忆最深刻的可能是沙漠那一段。回来后,我们爷两接受了北京广播台的采访,主持人问他,这段体验和想象中比如何,东东说比想象艰苦太多。出去第一天,东东就走了两万五千步,在北京顶多也就一万多,平时上学也就四五千步。而这只是开始,后来这半个多月,平均每天都有近三十公里的徒步。我主要负责背水、帐篷和各种装备,东东8岁,还比较小,负责背食物、衣物和生活用品,大约5-7斤。但相比起内蒙古巴丹吉林沙漠的穿越,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因为那段经历,不仅仅是体力的挑战,也是对生存能力的挑战。
七月份正是那里的风沙季,风特别大,沙子又比较松软,扎帐篷的钉子吃不住力,很快会飞起来。我们找了一个有坡挡风的地方扎营,以为挺稳当。结果徒步回来,帐篷已三脚朝天,只能重新扎营。
当时,大漠酷热,沙子都烫脚,我们带的小狗站着也烫,跑起来也烫。好几次向人求救想让抱。后来它自己跑到比较矮的灌木丛(没有想象的绿叶,只有很硬的枝叉,枝叉上还有很锋利的小刺)的阴影里趴着。就那么一丁点阴凉,也非要等到我们找不到它,吹哨来喊它时,它才又跑几步,到下一个阴凉躲避着。
重新扎营后,虽然挡住了些风,但沙子还是满天飘,而且很细很细。晚上一拿出吃的东西,上面立马有一层小细沙,只能满嘴连饼干带肉带小沙子混在一起吃。经过这一次,东东说,自己变成了一个野人,一个杂食动物,什么都可以吃。他以前比较怕苍蝇、蚊子这种小飞虫,后来我们从沙漠里走出来,到蒙古包里吃羊肉馅饺子,蒙古包里苍蝇特别多。东东居然直接用手拍死了一只苍蝇,还挺灵敏,也不怕了。
在沙漠,我带东东体验了一次滚刀锋,就是车子在沙山的山脊行驶。这对司机爸爸的考验比较高,需要技术含量,油门大了,车下坡时会很难刹车,即使轮子停住了也很容易往前飘移一下,还会损伤底盘。油门小了,坡过不了,容易停在半道然后滑下来。刚开始,东东特别兴奋,说“再来100下”,结果从第四下就开始不说话,到第十几来次就下车开始吐。进去时吐了四次,回来时又吐了几次。连狗都在后座上哇哇吐了一大滩。
巴丹吉林沙漠中有100多个淡水湖。我们在距离淡水湖15-20米处看到了正在风化变成白骨的一只小骆驼,这让东东有些触动,小骆驼在沙漠中靠小的灌木储水,一路可以两周不再续水,但现实是残酷的,“沙漠之王”也可能走不出沙漠。我们推测这只小骆驼应该是它迷路了,脱离父母自己走,筋疲力尽,实在走不动就在那里休息,休息着休息着自己不行就躺下了。
后来,我试着让东东在茫茫沙漠靠记忆找路,我让他自己找一条想走的路,返回时也自己找回营地的路。茫茫沙漠中,没有导航也没有定位,8岁的东东走出去了3公里左右。
虽然,沙漠的行走很艰苦,但东东也收获了特别大的快乐。出来以后,他印象特别深的是沙漠里行走的“阴影”,一块块云彩在天空飘过时,我们身上就有阴影,飘过后身上就又被晒得灼热。云彩飘得非常非常快,一块块阴影飞速“行走”,比我们两个人都走得快。再就是大漠星空,城市里因为有遮挡,还有光污染,能看到的星星不多,也很不纯净。沙漠里看到的星星非常真切,还能看到银河。我们回想星星、小星座的常识,找一找哪个是北斗七星,哪个是大熊座、小熊座,看看像不像。只要当时能够想到的,我们都去尽量地猜,一边原地踏步,一边唱歌。
后来,还有一段插曲,就是我们到了草原上,一直跟着的小狗跑丢了,东东特别难过,我们到处去找,但时间有限,又必须在傍晚之前离开,很揪心的经历,万幸的是四个多小时,小狗找到了,这次草原寻狗,对东东触动也很大,小狗也是家里的‘小成员’,不吃不喝也会第一个去找他,而且这是一次真实版预演,让孩子知道如果和家人走散短时间内,大人会用什么方法找,自己要怎么才能被找到。本来我们只是路过一片草原,但是因为这个意外在这片本来没有安排的风景中,我们一起合作度过了人生难忘的4个小时,当然这样的任务是不可虚设的。
其实,我们领孩子出去旅游,经常会自己觉得风景美极了,但从孩子的眼神里看出他并不觉得那有多美。大人与小孩的世界不一样,大人脑海中的概念和小孩所能理解的概念也不一样。站在风景前,大人脑海里会闪现出很多的文字、书籍里面描述的这种地方,或是一些影视剧作品带给我们的感受,而且还有自身的社会压力使我们产生的释放的需求,所以在那个时刻我们会感觉风景很美。但是孩子体会不到。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带孩子去行走、去徒步的原因。不用讲太多,由着他自己去体会,沿着路不断向前走。他真正走进这个风景了,会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地方真的很美。
所以,不论山南海北,哪怕只是在你身边的城市,你想孩子了解什么,就带他去走走,不是玩儿,就是走走。我们在莫高窟下的小花园(大概200米)走了28圈,他就一遍一遍的走,我就给他讲我知道的,还有我猜的,这20多圈下来,他每一次看到的莫高窟都是新的,会有不同体会。再像我们去延安这种充满红色印记的地方,很多历史知识东东估计根本记不住,也不理解,但记住走过哪儿也是收获。
科技时代,建议可以给孩子戴个手环,看看排名,解释和鼓励一下数据,让小孩子走起来更带劲。
总之“行”是一种行动力和执行力,是一种勇气和坚持。
当然,带孩子出去,最重要的是安全。对家长来说,有一个风险的红线,可以上下游走一下,但是不能过于突破这条红线,因为你带着孩子,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安全,还有孩子安全,需要把两个人加在一起,作为一个评估标准,要了解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体状态,体能怎么样,面对危险的时候,你会给他什么,他会给你什么,要有一个可能性的预案,然后敢去冒一点点的险,这次行走,应该有10%-15%这么一个冒险的成分在里面。
有些时候,东东坚持不住了,我就让他休息休息、调整调整,人不能一味的去消耗自己。但更多时候,他都在鼓励我,真的到精疲力尽的时候,他说,爸爸再走一会,再走一会就到了,再坚持一下,有时候真的心里流眼泪,感动于这种力量,让你当时有力量在往上走一走。所以,我会想说,孩子真是最好的宝贝。
这一趟下来,对东东的改变很大。
吃喝拉撒睡
吃:我们可以说是风餐露宿,有上顿没下顿的节奏。回家以后,我们做了一次穿越用餐游戏,一盘炒饭,分了几次吃,每次都只给两口,放在桌子上,描绘出本次行程中最饿,或者是最思念一口热饭的时刻,边说边进餐,说什么忆苦思甜,如果用这样的经历来真实的体会,就会把他刻在心里了。现在的孩子哪里有苦?如何思甜?
喝:没有水的时候是没有的,我也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可在一定程度上,水的急缺感在沙漠,甚至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都让东东对水有了概念。这一路,他喝过山泉水,喝过海水,东东说自己成了杂水动物啦。
拉撒:这在旅途中是个问题,需要告知和提示,并需要让各自都能有默契的安排这个人生轮回中的大事,这个问题不多解释了,其实孩子感受最深刻,希望尽量控制“大小便失禁”的次数,大人也是的。
睡:车停哪里睡哪里,营扎哪里睡哪里,走到哪里睡哪里:服务区—公园前—荒郊处——大山里—湿地旁—沙漠中,在这方面真的是感叹孩子的适应力,虽然很辛苦,但是确实适应力很强,不是家长觉得睡的冷热软硬,很多时候大人要向孩子学习。
行走归来,我跟东东说,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路是高速路,平平宽宽,还有服务区让你休息补充给养,让你通过这段路程的时光可以预计……可人生却像我们走的这条路,有高有低,有宽有窄,有好有坏,有土有沙,有雨有泥,有对有错……需要有这样的准备去面对人生中的路,才能使自己更加有信心和耐心上路…多一份沉着,多一份坚持,多一份智慧。
也希望你有自己的目的地,没有目的地就更加无法预计你的到达时间,认清人生的路标,如果有导航就更美了,不知道能不能让你这么美,不知道那时候的导航你会不会用。
有些时候你也许并不能看清成功就在你面前,就需要你有再鼓励自己一下,让自己再往上多走两步路,慢一点没关系,但一定要扎实。积跬步,至千里。希望你的脚步能越来越有力,不论什么样的路,都可以如履平地。
东东和爸爸的新长征路
【拉练人】东东 and 东爸
【起止时间】7月8日早5点-7月30日晚1点半
【自驾起止历程】12015.9公里
【徒步历程】215公里(东东)and 353公里(东爸)
【到达地点】北京—山西五台山—陕西延安—宁夏
银川—吴忠市—中卫市—甘肃武威—金昌—内蒙阿拉善右旗—甘肃张掖—酒泉—敦煌—内蒙锡林浩特市区—乌拉盖—吉林长春市—吉林市—长白山二道白河—吉林市—辽宁葫芦岛—河北秦皇岛—山东东营—青岛—日照—泰安—北京
【到达地】11省次,23个市,日均1市,2天1省【拉练强度】日均驾车7小时(含堵车、夜路等)530公里日均徒步10到15公里日均睡眠6小时(各种住宿条件,相当于在家睡觉日均3小时的恢复程度)
【明年思路】走20个希望小学,和当地学生开分享会,有可能的话住当地宿舍或小朋友家,帮忙干活等。除开车外,基本徒步或自行车计划明年一个月7月10日前后出发行程1个月左右北京出发—河南—湖北—贵州—云南—西藏—新疆—青海—四川—重庆—陕西—回京
关于带孩子自驾的建议
1、预估好可能遭遇的各种情况:
脱离后援的情况下,徒步大概是多长的周期?当地气温条件是怎样的?是否需要支帐篷、扎营、住宿……
2、行走前的准备:
每带孩子去一个地方前,要多做一些准备,比如说你想给他讲的东西。有些东西不了解,也可以跟孩子一起猜,猜完后再查阅,这样印象会更深刻。
3、行程主要物品清单:
水、食物、包、登山鞋、换洗衣服、厚衣物、帐篷、防潮垫、睡袋、户外衣服、手套、眼镜、防风帽子、口罩对讲机、手电筒、绳索、药品、创可贴、可弹性绷带、便捷小椅子 、充电器/充电宝、备用小油箱
还有一些你可能用到的东西:
-绳索:在一些比较滑或比较陡峭的地方,绳索可以起到固定保护作用
-便捷椅子:方便坐着换衣服、换鞋
-充电器/充电宝:充好电,千万不要紧急情况下手机掉链子
-备用小油箱:自驾游前多打一桶油带上,以免出现加油站油品不符合要求或是迷路时遭遇没油的困境
4、户外衣服选购的学问:
透汗、透气、轻便
P.S. 这次行程中,我们还带上了一只小柴狗,这样,小孩行程中能和小动物互动相处,能看到自然环境中小动物的更多特性,还能在野外起到预警作用。
5、换洗衣服:
要多准备些换洗的衣服。自驾出行时,可以拉一条线将车后面的两个把手撑起来,然后挂几个夹子,把洗过的衣服夹在那里。开高速时可以把后面的窗户稍微放下来一点,这样容易吹干晾干。一些实在洗不了的衣服要么放在车上,要么快递回家。
6、夜宿车里:
天窗开个小缝换空气,保持车内温度保持警觉。带了小动物要先遛遛,等它拉撒后再安心睡觉。
7、沙漠中注意事项:
-坐车进沙漠,一定要吃点晕车药防止晕车。
-去沙漠里要备全防晒霜、护脸装备、墨镜、帽子。沙漠里手机没信号,进去了再想找其他装备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后援。
-风沙季必须选一个更避风的地方扎营。比如贴近坡的最下沿会挡些风,另外有灌木的地方沙子相对没那么松软,扎进去后固定的效果比较好,高一点的灌木丛还可以缓解风速。
-去沙漠如果不想冒太大风险,领队或司机或队长会给你介绍一些沙漠里的原住民,只要付很小一部分租金就可以住宿,而且还有饭吃有水喝。
8、帐篷的选择:
-质量好的才OK。可以选双层的。下扎的钉子长的、中的、短的都要有,可固定的绳子要长一些才好。
-防潮垫要买好:防潮垫不防潮,潮气、寒气会直往上返,睡觉会很痛苦。
-睡袋要带够:即便在7、8月份,依然会有人被冻死在五台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