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岛》黑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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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我端着热水和药来到船长的房间。他依然躺在床上,看上去身体虚弱、神经紧张。他叫我给他拿杯朗姆酒来,我告诉他大夫不允许。

  他立刻用虚弱的声音破口大骂起来。他说:“大夫算什么?大夫们都是些饭桶。我告诉你吧,我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朗姆酒。” 他又乱骂了一阵子,然后用哀求的口气对我说:“吉姆,要是我喝不到一杯酒,我就会看到可怕的东西。我现在就已经看到了,我看到老福林特就在你身后的角落里呢。我给你一个几尼换一杯酒,好不好,吉姆?”

  “我可不想要你的钱,”我说,“我只希望你把欠我们旅店的钱还了。我这就给你端杯酒来,就一杯喔。”

  我把酒端来时,他抓过去一口气就喝完了。

  “哎呀呀,”他说,“这下好多了。告诉我,吉姆,那位大夫说我得在这破床上躺多久?”

  “至少一个星期。”我说。

  “见鬼!”他叫道,“一个星期!我可不能躺那么

  久,他们到时候准会把黑券给我送来的,那帮蠢货正在四处打听我的下落呢!哼,我可不怕他们!”虽然他的话气势汹汹,可声音却有气无力。

  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坐起来,很费力的样子。我刚想过去扶他一把,他又砰的一声倒在了床上,然后又默默地躺了一会儿。

  “吉姆,”他终于又开口道,“你今天看到那个水手了吗?”

  “你是指黑狗吗?”我问。

  “对,就是黑狗!”他说,“他可是个坏东西,但他背后的人更坏。要是我没有能从这里脱身,而他们又给我送来了黑券的话,那你要记住,他们是冲着我那水手箱来的。那时,你就骑上马去找那位该死的大夫,让他召集所有的人到‘本鲍将军’旅店来,把福林特船上还活着的人一网打尽……我是福林特船上的大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宝藏在什么地方。吉姆……你一定要特别提防那个只有一条腿的水手。”

  “可黑券是什么东西呢?”我问。

  “那是一种诏令,吉姆。”

  他又语无伦次地说了一些胡话,声音越来越小。我把药递给他,他像孩子一样乖乖地吃了下去,嘴上却说:“假如说这世界上有哪个水手吃过药的话,那就是我了。”不久,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我也就离开了他的房间。

  那天傍晚,我父亲离开了人世。

  第二天早晨,船长竟然自己下了楼,像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只是吃得很少,而朗姆酒却喝得比平常更多了。他的身体不但没有恢复,反而一天天衰弱下去。他走路时要扶着墙才行,而且没走一会儿就累得喘大气了。他再也没有刻意和我说过话,我想他一定是忘记了曾对我说过的秘密。他的脾气却越来越暴躁,他现在只要一喝醉酒,就会拔出他的水手弯刀,摆在面前的桌上。

  就这样,直到我父亲下葬后的第二天。那天下午三点钟左右,我忽然看到有一个人沿着大路慢慢走了过来。这个人显然是个瞎子,因为他用一根棍子“笃笃笃”地探路。瞎子背很驼,奇丑无比。他在离旅店不远的地方站住了,扯开嗓子怪腔怪调地冲着他面前的空中说道:“哪位好心的朋友能告诉我这个可怜的瞎子,我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朋友,你已经到了黑山湾的‘本鲍将军’旅店。”我说。

  “能不能请你把手给我,领我进去?”他说。

  我伸过手去,那瞎眼怪物立刻牢牢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拉到他跟前。

  “听着,小东西,”他说,“带我去见船长。”

  “先生,”我说,“我不敢。因为船长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他现在坐在那里时,面前总是放着一把出鞘的弯刀。曾经有位先生—— ”

  “废话少说,快!”他打断了我的话,“带我去见他,不然我就拧断你的胳膊!”说着他用力拧了我一下,疼得我大叫起来。我不敢再说什么,直接把瞎子领到了船长面前。船长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

  可怜的船长抬头一看,顿时清醒了过来,脸上露出恐怖的表情。

  “听着,比尔,你就坐那里别动。”瞎子说,“咱们公事公办,把右手伸过来。”然后我看到瞎子准确地把一件什么东西放到了船长的手心里,船长立刻把手握成了拳头。

  “事情办完了。”瞎子说着便迅速地走掉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和船长才回过神来。船长飞快地看了一下手心。

  “十点钟!”他惊叫道,“还有六个小时,我们还来得及。”他猛地站了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没过一会儿,整个身体向前倒在了地板上。船长中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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